POX灼涟（权瞳激推版）

❀应个清明节的景，是刀，短打。

《归墟》

这不是他的墓。

他的身躯被封在透明的棺柩里，脚下盛开着白莲，身下铺散着无知的人类从月亮上运回来的洁白的粉末，掺杂着细小的晶莹碎片，那是他昔日的伙伴的尸体，人们把他们与他共同封存，误以为作白色的星空来瞻仰。

他的皮肤经过反复擦拭，白粉已经和内里完全融为一体，遮掩了他年轻时戏言觉得羞耻的五颜六色的身体，连带着他的过去一起掩盖。

大家从学校里搬出来前最后聚在一起，每人拿出了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有他最初使用的剑，有那年冬天他穿了没几日的冬眠服，有他被合金刺穿鞋跟的皮鞋，有他当年剪下的薄荷色碎发，也有他未编写完成的博物志。他们把这些物件葬在一起——毕竟连回归大地都无法做到的死亡，未免太过悲哀了。

辰砂跪下身来亲吻那块无字碑。脆弱的嘴唇因和坚硬的碑石相触而碎裂，碎片随着缓缓直起上半身的动作而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像是红色的种子埋进泥土里。他已经无从去在意了——即使本身脆弱，他独自一人时却很少碎裂；千百年来，自己的每一次破碎几乎都和那个人相关。

辰砂在月上看见他的时候，那人把手放在住所旁的浅池里面。原本生活在海洋里的种族都跳进了那个池子，然后奇异地缩了身形，小小的一只，静悄悄地躺在那人的手心。他把缩小的他们一只只捞上来，贝类也是宝石的同族，颜色各异的壳在月色下显得剔透，在他苍白的指尖筛下光影来。其他的孩子们都趴在他的脚边看着他如救世主般将族人于幻境中拯救出来，争先恐后跃入水中时溅起的水花泼湿了他月白色的衣裳。

辰砂。那人没有回头，却唤了自己的名字。他用背上菩提叶似的花纹对着辰砂，发上那圈银河般的金色在月面奇异的柔光下闪闪发亮。安多米拉比利斯一族长年被月人所饲养，如今已经到了最后，月人也不会在意他们是否恢复正常。

辰砂没说话。那人的身影离他并不远，却虚幻如蜃楼幻影。费力地张口，把话语研磨清晰后排列整合，再吐出到空气中，需要的力气太大了。他怕自己说了一句话，好像对面的那人就要消失了，像是水中的倒影被他扑散，破碎成无数薄荷色的碎片，那些所剩无几的真情实意也跟着全部销毁。

他们……只是需要纯净的水。他又开口了，把最后一只小海牛放到池边上，伸手轻柔地替它抹去耳边的水。明明只要浸入纯净的水中，心智就可以恢复正常。这样的浅池随处可见，却没有孩子尝试过——我们都一样。辰砂，面对近在咫尺的真相而选择视而不见的我们，都一样。

他话音飘渺，像是要乘着风而去；唇间轻声呢喃着辰砂的名字，像是在默念什么古老的秘语。他说，辰砂，我觉得自己很累了。宝石是不会死的，但人会。

人死之后会去什么样的地方呢？……我问了月人，却没有人能清楚地回答我。也有月人隐晦地和我说，人的灵魂最终会和百川四海一起，汇入一个海中的无底之谷里，那是万物的归宿。

听起来挺可怕的。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立起身来，抬头去眺望夜空中其他的五颗月球。……但是我必须自己去。

辰砂。那人回过头来，异色的瞳孔锁住他的目光，矿油垒起的城市在他身后融化。许诺给你的快乐我还记得，已经无法实现了，却还奢望着你能记得我。

辰砂哭了。他想伸出手去抓他飘扬起的袖口，那人念出他名字时的音调成了横亘千百年时光的诅咒，在他们之间拉出无色的频率图来，穿过浓稠的空气，穿过层层的月尘，像一支淬了毒的箭直抵他的心。

而后千百年过去，辰砂徘徊在欺骗自己的迷宫里，想暗示自己那晚的所见皆为梦境，靛色的发也好，珍珠的眼也好，贝壳反射出的晶莹的光也好，全部都被他用鲜红的指甲撕去。然而那该死的呼唤还萦绕在辰砂的心里，那人低低的夹杂了颤音的诉说，还有他那仿佛藏匿了破碎的星河的眼睛。辰砂想把那身影按入记忆的深海中溺亡，而他们却因没有呼吸而无法窒息，金色的眼泪也无法和咸咸的海水融为一体，只有思绪如同破碎的气泡漂浮而上，在红色的宝石眼中摇摇晃晃——即使我不懂你在月上的夜晚凑近，用你颤抖的唇轻触我的嘴角意义为何——但你看，如今和你葬在一起的，也有我的碎片了。

他因双唇碎裂而无法吐出清晰的字眼，只能无声地叹息。他说——晚安，法斯法菲莱特。你不是死在剔透的棺中，而是葬在学校前一望无际的原野，葬在虚之岬下波澜壮阔的海水；你没有在灰色的世界中被人肆意窥伺，而是葬在青葱之中，冰山之下，葬在你为自己构筑的金色的囚笼。

法斯法菲莱特，我可怜你。可怜你被私心无限延长寿命，苟延残喘在他人的目光里。我可怜你即使是死也不得片刻宁静，人类在你身旁大叫哭泣，好像他们比我们更加了解你。我从未问过你为何去海里，双臂是如何丢弃，头又是怎么被夺去——就连这些往事好像也不再有意义，连带着你的名字浸了福尔马林，一并被泡进终日笼罩这座城市的灰色空气里。

法斯法菲莱特，我祝福你。我羡慕你终有一死，免于与我们一般，在经受了千百年的痛苦后还要永恒承担。我祝福你在另一个世界安然生活，现世的一切全都成为不可追寻的身外之物；短命的生命体只在乎眼前的事，他们崇敬你的强大，如你最初所望，没人再记得你的脆弱，和那句飘散在夕阳下的承诺。

他说着，眼角淌下银色的泪水来。

那晚你和我说，你觉得很累了，而人是会死的。那如今我想问问你，你的灵魂是否还在人世间游荡？……你是否已经永远脱离了使你精疲力尽的苦海？……还是说，你已经随着八纮九野之水，汇入万物终结的归墟了呢？……

从此以后，救世主就只是救世主。无人再知道、也无人再需知道法斯法菲莱特是谁。

Fin.

P.S.

是私设的正剧结局后展开的后人类文明时代背景23333((假的

其实算是给自己后面一篇四十米大刀做个铺垫吧……不过那篇因为某些原因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出来hhhhh先自己写来爽爽。也有努力在刀里塞了点糖，比如法斯在月球上亲了砂砂什么的(´▽`ʃƪ)好了这种比正文还多的废话赶紧结束了((